原野上的石头(组诗) 段新强 野营小记 这里还是秩序井然,山峰耸立,岩石打坐 栎树还在继续长出新叶 精灵般的野蕈,吸收着林中朝气 彩色帐篷像是新生的物种,飘浮在 鸟鸣的回旋里 在这远古的废墟上,繁杂的地质名词 一个个结构紧密,正在进行新的蠕动 ——“我热爱的翅膀都在大地的伤口上发育” 过去的一天是公元21世纪的一天,与刚开始的一天 隔着星光稀疏的疑问 只有遍地的露水让我确信,大海昨夜来过 此刻它又退回了遥远的地方 依旧怀着血液里的月光,日夜 惊涛拍岸 石头 它所处的位置 距河岸十步远,距山神庙 二十步远 距一棵枯树,只有半步 白天,它盖住身下的阴影 仿佛要补住世间的缺口 夜晩,它把身上的黑暗、星光、虫吟 都化成了露水 它的心跳低沉,只有世间的另一个石头 能够听到—— 一种缄默与缄默碰撞的声音,延续着 生命里无法言说的秘密 呼唤一粒钼 呼唤一粒钼,我必须像它那样 在野草脚下隐姓埋名,挥动铁锹 把自己打磨成大地上最忠实的种子 必须用一滴浇灌大半个黑夜的露水,一匹雪花里 零下7摄氏度的洁白 与孤寂同行,顺着四季风的手势 用火药、挖掘机和大山里热血的回声 用车辙、电流、球磨机,用浮选女工的手——那些 在梦想的流水线上绽放异彩的如意莲花指 我必须敬畏那些炉膛守护的火焰,是它们帮我 让钼脱胎换骨,唤出钼的侠骨柔情 必须追随那些工匠,尝试雕出人类最朴素、温暖的愿望 从难以停歇的齿轮里解下生活的疲惫,从冰冷坚硬的钢铁里 拯救出生命的疼痛 ……用温良,必能交换到温良 我相信,我已得到了造物主的真传 我要把自己当作一粒钼,像当初被时光之手放进岩石那样 面对着世间苍茫,念动—— 嗡嘛呢呗咪吽 鸡冠洞 不知用了多少柔软、清澈、忍耐和力气 一滴水,才从八亿年前 滴落在我的胸口 不知锻打了多少闪电,了却多少悲欢,耗费多少青春 一粒钙,才从大地上脱颖而出 皈依于佛的殿堂 ——鸡冠洞,只有飞跃最长距离的梦想 才能抵达的地方,不知今天 我来此能否结识这天地间最坚毅的心 不知,一个在世间游荡、荒芜了太久的灵魂 从这里回到前世,找回真身 需要用掉多少光阴,勇气,和犹豫不决 在马鬃岭上 至此,我必须像满山的松柏和杜鹃一样用力 方能支撑住,倾斜进胸中的这些巍峨,险要 回望,已不见来路,四下里群山都向我交出了它们的脊背 接力赛般,向远方驮运着一个登高的灵魂 而座下这匹骏马,挺着海拔米高的头颅,紧拉风的缰绳,日夜兼程 不知要奔向怎样的境界 故乡的石头 在栾川,漫山遍野的石头 像是压低了光焰的星星,在演绎一条流向尘埃低处的银河 黄蜡石,河洛玉,荷花石……以及没有姓名、面容黯淡的石头 都是大山里的兄弟,一群靠沉默活着的生命 和我一样,身体里不是折叠着山高水低 就是沉淀着月弯风清,繁衍着草长莺飞 捧在心灵的手掌,我能摸到 它们呼吸着的毛孔,撑起乾坤的骨头 荡漾着干净的阳光和露水的心脏 把它们摆上灵魂的案几,我就和漫漫时光一起 将天地间的深邃、辽阔和五彩斑斓,凝炼进了 生活里最温润、安静和结实的部分 在故乡,梦里梦外与石头相遇,相伴 多么亲切和神秘,仿佛是大山儿女无法言说的命运 也许今生的沉迷留恋,我是在此寻找自己永恒的归途 如果伊河有足够的清澈和浪花,春风有足够的温暖和耐心 总有一天,会有一块历经磨砺的石头将我分娩 深山采矿区:缓慢的世界 这里的岁月是缓慢的,缓慢地让一种人生 必须把一里路的崎岖,当做十里路来走 这里的绿色是缓慢的,那些瘦弱的小草 沿着岩石上的贫瘠,把梦想一棵一棵,向远方传递着 这里的生活是缓慢的,高亢的呼号声被大山久久地咀嚼,回味 在大地上,又连绵起伏成另一座山 这里的青春是缓慢的,任凭生命里漫长的孤寂 引领着山风,从一个人的心尖上,一次次缓慢地走过 一座大山就是一场大风 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就是一场 绵绵不绝的大风 一座沉重的大山,就是一场 吹不动自己的大风 他停止了脚步,却没有停止用劲 一个个昂起的山头,是他的思想 在用劲 一条条凸起的山脊,是他的热血 在用劲 一棵棵挺拔的草木,是他的毛发 在用劲 就连那些云雾的踪迹和山泉的回声,也是他的 呼吸和心跳,在用劲 他的沉重,是他引领的岩石和泥土的沉重 他的沉重,是他的脚步深陷进大地,难以自拔的沉重 他的沉重,是他背负着高大、壮阔的灵魂的沉重 一座沉默的大山,就是一场暗自和自己较劲的大风 他执着地吹着亿万年的时光,吹着 一个跨向远方的梦 乡间的石头 这些一辈子,靠闷在心里的话活着的 石头,就像村子里逝去的人们 最倔强的骨头 它们紧缩着身体,白天 在田野上闪烁,夜里 给庄稼、荒草和虫子暖脚 耐不住寂寞时,它们就想听乡村叫一声自己的 乳名,就会忍不住迎着锋利的锄刃 添一块伤 山居偶记 消磨着岭上人家院子里翻晒的阳光 喝神泉水,吃女主人烙的葱油饼 夜晚酣睡于星斗之侧 我身体里慢慢充盈起一种坚实、清澈的 气力 几天后我离开时,拨云岭的秋色成熟了 满山遍野的风呵,每一缕 都敞向回家的路 龙峪湾 ——龙峪湾,我回来了 走过红桦林,我就算是跨进了家门 感谢鸡角尖还在米的海拔上等我 千年时光,太白杜鹃不见苍老 而我在尘世几经轮回,早已面目全非 也感谢雷公寨、藏兵洞,依然在名字里摆兵布阵 让我对云山雾罩的往事有迹可循 水不在深,安静的洪洛河仍藏不住一处水泊下的风雨雷电 当年那两条黑龙,从山崖上接连跃下,了无踪迹 只是把两声长啸挂成了眼前的瀑布 要找回失落的魂魄,我必须再次释放出身体里的自己 在珍珠岩上沉吟,在仙人洞里打坐 就像一滴鸟鸣回到旱莲园的八月,一粒松子回到 万亩松林里,一颗松塔紧握着的 手心 伊源 被一条河认作故乡的地方 应该也是神灵的故乡 在陶湾闷顿岭,我的身体有多浑浊 做一滴水的渴望就有多强烈 捧起刚刚从石缝间分娩的泉水 我又仿佛在替大地养育着天下所有的江河湖海 伊河一去,远不止百里千里万里 那些被骨头顶起的水声,会很快被时光和尘埃消融 而我相信,依然有一滴叫作伊源的灵魂 清可见底 洛阳红 在国花园,我又见到了 这株洛阳红 真好,它依然开得这样自信 没有辜负春光 它的心地更宽敞了,花朵 比去年多了许多 它还很健康,枝叶饱含绿色的力量 托举着这个新的季节 还有这些嫩芽儿,这么嫩 像刚发育的时光 让我相信,自己的生命 才刚刚开始 原野上的石头 突然间,我看到了它 紧紧抱作一块的胆怯和无助,正蜷缩在草窝子里 它棱角的翅膀僵硬而无力 灰色的声音,落满身体粗糙的表面 和我此刻的存在一样 不断扩大着这傍晚原野上的空荡 风中竹海 我是被风翻拣出来的一枝绿 随风一摇,还是绿 但就不是一枝了 是叠加起来的影子,是无数沙沙声 我喜欢在浅绿和深绿两个浪头上,翻滚,摇摆 变幻风的颜色 如果是西北风,请慢些移动散碎的阳光 慢些抖落雪 如果是东南风,请摇动我身体里那笔直的空寂 从长出泥土的部分开始,一寸一寸地倾斜 当叶子把心尖都朝向大地时,那滴清凉的渴念 就滴进了人间 老君山的水 老君山的水是向高处流的 它们是水系里不愿随波逐流的部分 它们在黄河和长江两派水系里交融,凝结,起身 与其他的水流背道而驰,从宽阔厚实的平川 流向贫瘠艰险的大山,流向更为奇绝孤独的山峰 抬高一寸海拔就澄清一份浑浊 流过了穷途末路,最后流到了天上 段新强,河南省栾川县人,系中国国土资源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国土文学创作班学员,洛阳文学院签约作家。诗歌、评论发表于国内十数家文学期刊,出版诗集两部。曾获年度文苑春秋文学奖,第三届宝石文学新人奖。现在栾川县庙子国土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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